在生活中瞥見吉光片羽

文/周穎賢

這是屬於一位音樂治療師的生活片段;沒有細密的鋪排,沒有煽情的對話;平凡中,屢見恩典。

這是屬於一位基督徒正在進行中的創作;沒有「行在召命」的激昂,沒有「得人如得魚」的成就;平靜裏,有愛伴隨。

牧養

在美國紐約受訓成為音樂治療師的最後一年,同學們可選擇到某個特定羣體進行進深的培訓。那一年我選擇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作實習場境——「紀念斯隆.凱特琳癌症中心」(MSK);一所癌症治療及研究醫院。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因當時的我還未曾造訪過紐約的醫院;這也是一個熟悉的地方,因此前我因患癌而不得不經常進出醫院。身為一位癌症康復者,我十分期待這難得的機會——能以另一角度重新檢視自己滑過死亡邊緣這趟歷程。當認識我病歷的老師們明白我的意向後,也十分支持我這抉擇。在一個微涼的秋日早上,剛進醫院實習不久的我,被安排首次單獨面見一位對音樂治療有興趣的住院病人,M。在治療過程中我得悉M是一位喜愛歌唱的基督徒,每次見面她都能輕易選出要唱的歌。我們最後一次相會是她完成治療後、等待出院的一天。那天跟往常一樣,她選了幾首 Gospel 風格的詩歌;我們在歌與歌之間聊到健康、喜樂、信心這些事情。然後M轉向我,以溫柔卻堅定的眼神對我說:Thank you for ministering to me. 那時我沒有想太多,面帶笑容以“It’s my pleasure”回應她的好意。當寫治療進度時,回想她這句說話,才意識到她的話對我而言有更深一層的意義。Ministering to 可指幫助者(如醫生)照顧有需要的人,同一用詞也可解讀為富宗教意味的事奉與服侍。M所指的究竟是哪一種“ministering to”,我沒有答案;但我感到神在使用她的說話來告訢我,即使我們之間並非牧者(或院牧)與信徒的關係,惟在這治療師與治療對象的關係中,祂仍能使用我來牧養/照顧祂所愛的女兒。

另一種水禮

受訓成為治療師期間,還有另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這要從另一個MSK的「傳統」說起。

MSK 的護理部每年均會聯同院牧部舉辦一個活動,讓護士們記念是年或以往離世的同袍。這儀式包含誦讀及音樂的環節,也會邀請曾與逝者共事的醫護人員憶述與他們相處的點滴。在活動尾聲,院牧們會為每位護士進行一個名為“Blessing of Hands”的儀式。院牧會輕托護士的雙手、把清水緩緩倒下,讓水流進他們的掌心、又落到枱上的玻璃盤中。這個簡單的儀式,為護士們劃出一個神聖的空間,回顧自己如何以雙手照顧病人;同時,他們也得直面這雙手的限制——那些離世的病人、逝去的同伴,和因工作而帶來的情緒與疲累……藉着這個給雙手祝福的水禮,護士身為照顧者的角色再次被確認;他們選擇當上護士的初心,也再次被記起。

雖然我未有參與這個一年一度的儀式,但有幸在受訓期間參與一個小型的“Blessing of Hands”。由於當時醫院的某一樓層在短時間內有多位病人離世,護士長希望能為該樓層的同事們騰出一個能一同哀傷的空間,故邀請了院牧為那些護士舉行一個小型的“Blessing of Hands”。我被當時的督導安排和院牧一起預備這小型儀式,亦見證了護士們如何透過這簡單的儀式被重新堅固、再次找到照顧別人的力量。

停下來,放下該放下的,拾回該記住的,是為了走更遠的路。

進入他者的世界

回到香港,身為一個在癌症醫院受訓的音樂治療師,我沒料到有天竟會在學校裏面對這麼多孩子。

「我想做消防員!」一向蹦蹦跳的Y 衝口而出,也來不及舉手。「我想做老師。」P 一臉害羞、輕聲的說。「我想……我想……我想……」H用力地要說出他的答案,卻一直未能完成這懸在半空的句子。眾人都耐心等候着。最後,他終想到要說甚麼:「我想做……個……鐘!」說完了,H像鬆了一口氣的靠在小椅背上。

後來,我們沒有討論甚麼才是「正當的職業」或甚麼不是職業;孩子們見我點頭回應,也沒多想H的答案「對不對」;我們在笑聲中唱歌、玩樂器;H也笑了,投入地參與他最擅長、不一定要說話的音樂活動。這個小片段,還有許多其他在音樂治療中發生的場景,總令我想起 Tim Cantor 的畫作,“The Touching of Two Worlds”。作者在畫中以強烈的光暗對比勾勒出水面上和水底下兩個獨立又相連的世界—水面上風和日麗,一個戴着帽子的人專注地垂釣;另一個人坐在小船上,俯身探手到水中;他的手正摸着一條座頭鯨的頭部。沿着畫中人的手,我們看到水底有一個座頭鯨的族羣在游泳;牠們佔據了整個畫面四分三的空間,且都比小船大好幾倍。水中的座頭鯨都堆在畫的下方,有幾條靠近水面,只有一條張開雙翅迎向水面上的人,與他接觸。

2009 年 3 月,一頭大鯨魚犯險游進香港水域,劉克襄在文章中這樣描述牠:「一頭鯨魚的進港,其行為勢必恍若人類攀登珠穆朗瑪峯或走進南極之行徑。牠孤獨地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在陌生危險的水域探險。以悠然龐大的身軀,我們難以理解的緩慢,滑過死亡的邊緣。」那年,座頭鯨在港只逗留了十數天,而「牠曾在我附近陪伴我」這個想法,卻經常帶給我莫名的力量和溫暖。

有些人期望治療師能「醫好」孩子,而我更常做的,是進入他們的世界,聆聽他們自己的論述;是單純的、帶着尊重和好奇的聆聽—好像 Tim Cantor 畫中探手到水裏摸鯨魚的人,也像劉克襄筆下曾闖進香港水域來陪伴我們的座頭鯨。回望跟孩子的相處,讓我更肯定這是我最享受跟他們互動的模式。的確,我沒有比他們強,且經常被他們的率真、創意、堅強和脆弱所感動。

 

【再見.又再見】

太陽伯伯太陽伯伯

你去咗邊你去咗邊

快啲快啲出嚟

快啲快啲出嚟

照着我照着你

 

有些小片段

藏在心底轉

你去後沒了沒完

妄想釋放混亂

 

是距離太遠

是找到分寸

是已習慣將你的話

好好記住

 

是距離太遠

是找到分寸

是已習慣將你的話

好好記住

 

那些窩心故事

仍在心深處

偶爾來造訪那舊朋

輕輕一笑道別

 

太陽伯伯太陽伯伯

你去咗邊你去咗邊

快啲快啲出嚟

快啲快啲出嚟

照着我照着你

 

這首歌,是讀了藝術治療師陳雅姿的新作《敍別逸離——困難時刻的藝術與治療》有感而寫,也有幸被她收錄在書中。創作時,腦海盡是一些關於已故恩師 Benedikte Scheiby 的說話、教導和她那份獨有氣質的記憶。Benedikte 是我在紐約受訓時的老師,也是陳雅姿的督導,一直支持她在工作中陪伴個案面對生死、鼓勵她以藝術梳理自己因接觸「死」而對「生」的感受和想法。在我而言,Benedikte 是少有能明白我內心那份孤單的老師;她的突然離世也為我帶來了不少內心深層的震撼,久久不能消散。這些隱藏的情感,在創作中才得以被聽見、被抒發、被記錄。

身為治療師,也得面對無常,也會在動盪中感到無助,也需要為哀傷找個出口。當我願意接受自己的脆弱,面對自己的不足,也許就能漸漸成為那位誠實、赤裸地回應召命的普通信徒。

(作者由神學院走到治療室,仍在整合和消化關於生、死的事情。現為美國及加拿大註冊音樂治療師。)

本文章原刊載於《傳書》雙月刊總172期(2021年8月號)

在網絡媒體分享信仰省思

文/思路.豐

我是一位 90 後信徒, 讀中學時已開始接觸網絡媒體如 Facebook、Youtube 等, 那時網絡媒體還未算十分普及。惟時至今日,它們的影響隨處可見。大家在巴士或地鐵等公共交通工具上很容易找到「低頭族」,就是那些正低頭用手機的人。他們正忙於用手機來看新聞、看朋友在 Facebook/ Instagram 上的動態、或是玩手機遊戲等。人們的生活已經與網絡緊密連繫在一起,無法分割。網絡上的資訊林林總總,影響着許多的人思想。

我不禁想到,自己在這方面可以有甚麼參與?當許多基督徒也在使用網絡媒體時,會否我也可以在平日分享一些信仰省思,藉以鼓勵和啟發其他弟兄姊妹?由此我便在 2019 年 5 月 4 日開設 Facebook 專頁,至今已逾兩年,當中經歷上帝很多帶領。回想起來,開設這個專頁實在與我的召命十分相關,可說我是因着回應召命而開設這個專頁。人稱「楊醫」的楊錫鏘牧師,說召命是指做回上帝創造我們的那個人,聆聽祂的呼召。那麼我的召命是甚麼呢?這要從我的經歷說起。

聖經真理的裝備

在讀大學時,筆者認識到一個重視查考聖經的福音組織。我在那裏接受裝備,與不同的弟兄姊妹一起參與屬靈操練,建立信仰基礎。有一年,我與幾位弟兄採取一個特別的讀經計劃,每天讀兩章新約、兩章舊約,整合來自四卷書的經文。這個讀經法幫助我建立起聖經的世界觀,不再視聖經中的不同書卷為斷裂的信息,而是流通的啓示。這個聖經的世界觀有助我以一個不同的視野來看今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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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能量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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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綽婷

  趕忙安頓好暫時落腳、小小一隅的工作空間後,身體就開始各樣的投訴,不得不放了個多星期病假。搬遷前的預備與奔波,不獨體力透支,心靈更是乏力異常,最終各項瑣事塵埃落定後大病一場,自然半點不意外。倒是於休息期間,想起好幾次死線迫近,要替中心未來發展方向作抉擇,但前路仍不知何去何從時,心裏總會默念:「天父啊!孩子實在連匍匐前行的能耐也失去了,不如我們以此為結,就此作罷,好嗎?」這晦氣話在向天父抱怨前路艱難,向祂訴說內心的無力感,但反覆細嚼,當中似乎還隱含對信仰的質疑。

持續無止境的曠野
  一直深信文字撒種於人心,自會順着人生歷練轉化為恍如星火的啟廸與頓悟,在絕望無助的死局中給人添力,換個角度挪移轉圜餘地,重燃盼望。實在於教授寫作班的十多年歲月中,不時見證文字的力量,透過文字創作,陪伴學生們在生命中開啟了一扇又一扇的窗,以更高更寬更廣的視野,看待生活中的人事物。靠着故事,父母親與孩子們學懂以慈憐之心,擁抱、接納那個因被拒絕而受傷,總覺事事不如人的自己。他們的成長與改變,點滴累積成為一個愈發熱心的夢,夢想課堂能成為一個期望與責任都可暫時放空,大家身處其中能自在尋找、認識並享受做自己的空間。踏上追夢之旅,一路走來遇上的人和事,彷彿成為一個又一個印證,肯定這個「空間」的搭建,每磚每瓦都有天父的同行和參與,心裏也暗自認定這是天父預備的「應許之地」吧。

  弔詭的是,這個讓人放心做自己的空間,竟教我慢慢迷失了自己。

  疫情來襲之時,剛好是續訂新租約之後。斷斷續續的停課與復課措施,令我們陷於一個沒有計劃,只能應變的被動狀態。持續兩年的調度,累積了相當程度的應變疲勞,但入不敷支的壓力卻只能稍稍緩和。原本象徵一份保障的契約,在毫無預警下變成一個令人窒息,難以肩負的重軛,只能咬緊牙關過日子,直至租約期滿。

  理性上明白疫情影響席捲全球,被卡在難關進退失據的又豈止我們小小一間中心,只是自停課一刻開始,這個「應許之地」瞬間變成荒涼的無人曠野,而手上所作的事若是天父所帶領,又何以一敗塗地?是認知與現實的落差,勾起隱藏深處的質疑——天父是在作弄我嗎?昔日以色列人在曠野漂流,既有個期限亦有雲柱火柱作標記,可我這個曠野漂流會有完結的一天嗎?雲柱火柱又在何方?

任世界動盪 長存的只有祂的慈愛
  順着這堆問題往心深處去梳理,覺察自己似在為中心的運作與出路在抱怨,但其實最想與神爭拗的,是當香港時局急劇變化,教育政策焦點飄忽搖擺時,要支撐一個教學生明辨真理、面對真我的「空間」,真的仍有空間存在嗎?叨嘮式的禱告,看似對神表忠,願意勇字當頭為祂所託付的異象而努力,只可惜時不與我無法發揮;但骨子裏實在是為一己之力無法左右大局,需要宣洩鬱悶、焦慮與不安而已。說穿了,是課程設計的理念,乃自家教養孩子信念的延伸,若中心真的前路渺茫,那麼孩子吸收媽媽的教化,於眼下的時勢環境成長,豈非更令人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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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悲歡離合

文/劉文亮

實在,人有情。

我以前住的地區有一間小小的餐廳,名叫「人間有情」,那地方佈置得很有格調,處處顯出細膩的心思。我想,店主是希望顧客能在鬧巿中享受一下閒情,其實單是這店名就值得逗留片時。

人間有情還是無情,在於人是否有心。有心,人就情長。長情是一件好事,懂得珍惜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為分離傷懷有情感恩

今天,許多身旁的弟兄姊妹要移民了,大家已經在教會中相識了十多二十年,過去曾經在主內一起禱告同心事奉,可惜相聚要相分,乍離又乍合,人世間總要經歷一番難捨難離。人有悲歡離合,好朋友一旦遠走他方,輾轉十年八載後才會再見;屆時人世間又已經幾度花開花落風吹雨打。或許,在未來再見時,大家已經是白髮蒼蒼,再聚之後,也只能細說從前了。

即使叫人傷懷,我們仍要為有情而感恩,人有情方體會百感交集,是我們真心活過的痕跡。我們在世本是客旅,大家曾經彼此珍重過已堪憐惜。做個有情人,我們可以為無謂的是非爭鬥唏噓;能夠珍惜眼前人,也就明白到為名為利只是蹉跎歲月,不如好好追求美善的有情人生。

有情叫人活出美善

過去,曾有人以為情就是罪惡的溫床,人心裏面充滿私欲,有情的人總會濫情縱欲。這種想法是未曾計算「活在基督裏」的大恩,那個深層的舊人既可做壞事,脫去舊人又穿上新人之後,那個深層的新人就更有條件做好事了。

想深一點,我相信主耶穌想我盡情做自己嗎?這份信心,要進入心靈的根本處,只要清心愛主,「我與主,主與我」相遇,這盡情的人又怎會犯罪呢?所以,感情本就是叫人活出美善,除非人不願做人,若想做人就自然是個有情人,正如主耶穌在世上的樣子。

靈命成熟活出真我

《培育高 EQ 的靈命》的作者提出:「我們沒可能靈性成熟,卻在情感上繼續做個不成熟的人。」意思是人逐步成長到成熟時,他的情感和他的靈命應該是一起「成全」的。所以,盡情做「我」是靈命塑造的一項指標。當然,我活出真我性情,乃在於我已經放好它於恰如之位、恰如的重、恰如的心……恰當地有情就是成熟的指標。

再說移民,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就讓成熟的人以成熟的心面對這事。惜別有時,重逢有時,撕裂有時,修補有時,落寞有時,歡宴有時,流淚有時,喜笑有時,願主常看顧,他朝再相見!

(作者是生命福音事工協會總幹事)

苦中一點甜

這兩年多,香港人很痛苦。

還記得十年前,幾經掙扎,決定離開有滿足感的教會牧養工作,回到自小成長的深水埗社區,回到媽媽的甜品店工作。當時的我在一間堂會當傳道人十多年,一切都駕輕就熟,加上主任牧師有意提拔我為接班人,並邀請我考慮按牧;於我看來,在這牧養「安舒區」如無意外可做到退休。就在我打算接受按牧之際,我收到媽媽的來電,說希望我能考慮回甜品店工作,因她已到退休之年,深盼這間三十多年的甜品小店能被承傳。面對教會及甜品店兩者的接班需要,按正路我應選擇前者,一來做生不如做熟(當時我只懂吃甜品而不懂做);二來牧者的呼召不是應該好好牧養羣羊嗎?回店營商不是違背初心麼?

教會及甜品店間的掙扎

這店其實是 37 年前由父親創立,但開店不久父親就因肝癌去世,老媽當時要一邊照顧六個孩子,一邊要接手經營這小店。當時我們一家經濟很拮据,兄弟姊妹仍處在學階段,父母的有限積蓄都放在這剛剛開業的小店上。父親突然病逝對母親的打擊很大,但為着養活六名孩子,母親咬緊牙關,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讓子女能順利完成學業,並將小店一步步帶上軌道,把一家都養活了。就是老媽這份為家庭的無私奉獻及堅毅精神,所以我決定回這小店工作,讓老媽可放下困身的工作,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安享晚年。

除了報答親恩外,我另一考慮是關於召命及成長。在一個熟悉安舒的地方待太久,恐怕自己會變得不思進取,因環境太安逸。加上生活圈子主要都是以教會為主,感到自身的經驗及視野好像愈來愈狹窄,在講求生活與信仰連結下,如能重回市井的深水埗,在這基層社區中學習及體驗一般人的「搵食」艱難,一定能讓自己的生命體會更豐富,接觸的人會更多更廣,對信仰思考及反思能更立體到地。加上我的性格喜歡冒險,常常想人生短短數十年,若只做一兩份工實在太單調悶蛋,轉換一下新環境,考驗自己究竟有幾許實力,對上主有多少信心,走向不熟悉的將來,我覺得很有意思,也富挑戰性。以往十多年在講台上向弟兄姊妹講了很多道,回到社會工作,就是要看看在現實功利的社會中,能否實踐自己所講的道,重整自我的生命,藉上主擴闊視野。

荒年的開始

2019 年中,香港反修例事件發生,經濟開始逆轉,導致主要依靠遊客光顧的銅鑼灣分店決定不再續租,以減低經營風險。這一浪不單影響業務生意,更重要的是令我重新思考,香港過往十多二十年的「繁榮穩定」難道只建基在沙土上?是否當中只有某階層得着利益,而整體香港人的生活質素及公民權未能得到提升?是否反修例事件只是導火線?身為一個小生意人,除了賺錢外,我開始思考健康的社會需要怎樣的公義才能真正讓市民安居樂業。我們實在要認真反省信仰是否已絕對私有化,漠視了社會中「他者」的困境。小店生意雖受影響,收入大減,甚至要將分店結業,不過我學習到身為社會一分子,若社會要更新及改變,大家都要付出,我只是付出一點點而已。正如保羅曾說:「我無論在甚麼景況都可以知足,這是我已經學會了。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饑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祕訣。我靠着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腓四11-13)

一浪大過一浪

不過,原來這個世界是可以低處未算低的。剛踏入 2020 年,整個世界好像冰封了一般。隨着政府加強限制食肆的防疫措施開始後,堂食生意大跌,一來大家留守在家,二來堂食座位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一,導致營業額急速下滑。這一大浪來得既快且急,摧毀力度可謂史無前例。加上甜品店最多顧客的時段是晚飯後,晚上市民都留在家中抗疫,大家可想像影響之大。到現在已過了年半,堂食仍只能做到晚上十時,加上今年已沒任何政府資助,經營仍然相當困難。

雖然聖經說靠着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但在水深火熱的現實場景下,心裏的擔心及壓力是很真實的,每天都要為生存掙扎,相信很多受影響的行業都身同感受吧。在疫市衝擊下,教會肢體建議我透過網絡開展外賣直送服務,想不到兩星期後便發展到為全港九新界不同地方直送甜品,讓被迫悶在家的顧客能在疫境中嚐到一點甜,同時也讓因疫情影響收入的職業司機多了收入,小店也當然可增加營業額,可算是三贏局面。面對過去的大風大浪,香港人彷彿開闢了新的空間,公民社會的互動及發展有着很多創新的呈現,經濟結構這一環也可透過公民參與作出更新及賦予動力。

加多一點甜

就在生意最困難時,上主讓我認識到工業福音團契的關懷貧窮家庭事工,義工們會帶着飯餸包到深水埗及油尖旺貧窮家庭中進行探訪關懷及傳福音,幫助很多經濟及心靈困乏的家庭。我則建議每週送出甜品讓這些困苦家庭加多一點甜,為他們在基本生活需要中添上小小心意。

在自己面對經營困難時,工福的服侍令我想起福音書中有關十二籃的故事:「眾人就一排一排地坐下,有一百一排的,有五十一排的。耶穌拿着這五個餅,兩條魚,望着天祝福,擘開餅,遞給門徒,擺在眾人面前,也把那兩條魚分給眾人。 他們都吃,並且吃飽了。門徒就把碎餅碎魚收拾起來,裝滿了十二個籃子。吃餅的男人共有五千。」(可六40-44)

上主給甜品店與工福合作,每週為貧窮家庭加多一點甜,讓他們感到除了基本需要外,還可享用一點點「多餘」的甜品,在匱乏中多一點味道。甜品一向都是「多餘」的,因不是基本需要,是有餘才會去吃,正如多出來十二個籃子一樣,代表了供應的豐富,「多餘」原來是很有意義的。

與移民肢體結連

最後,我想分享近日一個體會,是有關移民肢體的。我的團契在過去一年有逾十個家庭移民到英國,他們都很掛念香港,尤其是仍在港的父母及家人。在剛過去的父親節,心裏有一個感動,很想為這些移民家庭送上一點關心,對象是他們在香港的父母及長輩。我以送外賣甜品的名義,代這些身在千里以外的肢體將甜品送給他們在香港的父母。最感恩是這行動不單是我一人負責,教會傳道及一個在港家庭也加入一起「送外賣」。我們在一個晚上去了六個家庭作簡短探訪及問候,希望這些父母能感受到他們兒女從地球另一端送來的心意,感受人間有情。

希望這種種微小行動,能在這充滿傷痛的城市中,成為上主所使用的一點服侍。

(作者曾任教會傳道 13 年,過去 10 年接手經營老媽創立的甜品店。)

天國子民在帝權下的真實身分

文/黃秀婷

政府自本年 7 月起就英國實施地區性航班「熔斷機制」的防疫措施,禁止從當地來的民航客機着陸香港。從媒體直播可見,趕及7 月前往英國的離境港人,成了航班登記櫃檯前的長長人龍,鏡頭下親友離別的場面讓人傷感。

在世為寄居的客旅

尋求安居樂業之地是顧及家庭的承擔、背起家人平安過活的責任。從聖經談及家庭遷移的故事,信徒無論去留都可檢視如何跟隨神的帶領。教會不像家庭,當在某地建立後,必須凝聚那城的人認識真實的神,所以要清晰思考這城的人口生活和文化轉變,幫助信徒認定自己不變的天國子民身分和責任。

使徒彼得提醒我們在世上只是寄居的客旅(參彼前二11),對人性隨心所欲下扭曲了的自由選擇、或對前景過分擔憂以致忽略了神的恩典,都是重要的規勸。他勸勉我們不要因眼前的困難和迷茫而失去信心和盼望,因那永遠、屬靈的家是在天上而非地上;也不受限於地上的相聚,因「我們在這裏本沒有常存的城,乃是尋求那將來的城。」(來十三14)。使徒保羅也視肉身為暫居塵世的帳棚,「我們這地上的帳棚若拆毀了,必得神所造,不是人手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林後五1)聖經提醒我們同在基督裏,這包括了地域和屬靈上的意義。

毋忘天國子民身分

保羅在腓立比書更確切指出信徒是天國公民這身分。腓立比在主前 148 年成為羅馬的殖民地,擁有羅馬公民身分這特權有助人爬上社會更高層的有利位置。在羅馬的殖民化中,軍人、精英階級、擁有土地的富裕階層,深刻地影響腓立比人對榮譽、地位和社會價值等認知。

信徒在如此的社會氛圍中,自對這種身分持嚮往渴望之心。因為社會對帝王的完全順服,甚至對帝王的崇拜行為,都使信徒陷入持守信仰的困境。但同時,腓立比信徒對擁有羅馬公民身分而享受到生活上的實質利益,卻忽略對特權的反省。擁有這特權的保羅,沒藉此尋求脫離監獄的困境,反向信徒說明自己因傳揚基督福音遭遇捆鎖,倒使福音更興旺,也使旁人愈發放膽傳道(參腓一12-14)。

保羅提醒我們跟隨基督就是持有天國公民的身分(參腓三20),雖在地上會為此受苦(參腓一29,三10),但不必依賴短暫的特權身分來解決個人安危,反要彼此同心站穩(參腓一27-28,二2),等候主耶穌基督從天上降臨,因萬有都歸服祂的大能,而信徒必從卑賤變成與祂榮耀的身體相似(參腓三20-21)。從保羅的見證,不論我們是留下或散居,都不應被權利和安舒困住,要像客旅般學習在地上生活,毋忘永遠的天國子民身分。

(作者是公理匯研研究及教育總監〔義務〕)